建安四年,五月底,时值炎炎盛夏,天子依旧待在郯城,没有离去。
这一待,在郯城待了两个多月,但其实刘协并没有过问任何徐州乃至于刚刚拿下的青州事物,真的将徐州事物全权委托给了刘备,将青州战事全权委托给了夏侯渊。
甚至就连比较重要的事物,刘协也命令各地郡守直送许都交给荀彧批示,不必请示自己。
天下人都很纳闷天子这是在干啥,他要是沉迷于酒色大家或许还能理解,可他却将大部分的时间全都把自己关在了小屋里,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说来可笑,穿越过来一年了,他这位大汉天子居然首次真的认真去思考和学习,到底什么是权力,什么是君权。
他还特意将陈群留在了身边,时时请教这大汉朝从中央到地方,从郡县到乡、亭的权力构成,而这个陈群却也真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才,居然可以做到侃侃而谈,深入浅出,使刘协居然有一种拨云见雾之感。
这些看似最基础的东西,事实上朝廷里真正能说得清楚的人恐怕没几个,因为东汉的权力结构其实是极为复杂的,这套大体上承于西汉,而西汉大体上传承与秦朝的官僚体系,经过四百年的发展已经极度的扭曲了。
此外,刘协这段时间还频繁且大量的召见商人、勋贵、小地主、小吏、以及无数的县长、乡长、亭长。
更多的时间却是不惜屈尊降贵,去禁军找那些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兵卒聊天,以及亲自去城外拿起锄头跟着所谓的黔首之民一块种田,一块聊天。
学习,思考,总结,从君权一直到亭长之权,终于在刘协的脑子里拥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也终于大体上的明白了,这所谓的大汉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当然,以及去思考如何真正平稳的让渡君权。
他确实不懂历史,但对现代社会各个国家的政权设置以及自己国家的政治结构,却还是略有了解的,古今对照,对于接下来几年他这个天子要做的事情已经大体有了一个大纲了。
反正他的这个事儿,做成了,就是利国利民利禅让,做的不成,那至少也能惠及大汉数以千万计的百姓,顺便让别人推翻自己,禅让回家。
然而他这一套闭关,却是把天下人都给吓坏了。
天子,随便出个手就全都是鬼神之谋,现在如此的潜心闭关一个多月,那还能得了?
是在算计袁绍么?
还是在算计……士族豪强?
亦或者是算计大司马?
反正天子是愈发的天威难测了,不带冕旒,也没人敢直视天颜了,往天子身边以站,就能感受到天子那如同泰山一般厚重的气度一天深过一天。
…………
这一日,刘协和往常一样的,正在田间陪着一票战战兢兢的黔首劳作,并召来几个工匠,一块商议筒车与翻车的设计方案。
有了这两样东西,大汉的亩产一定会再创新高。
却在此时,司马懿突然找到他,道:“陛下,刘勋、孙策派使节觐见,严象也回来了。”
“嗯?他们俩同时派来使节?严象还回来了?”
“是。”
“有点意思,先让严象过来见我。”
严象,即是朝廷所任命的九江太守,袁术死后便正式履任,至少成为了九江郡表面上的控制者(不是袁术手下的阎象,不是错别字,是荀彧举荐的自己人)。
不大一会儿严象赶到参拜,刘协手中依旧做着木匠活不停,问道:“九江新定,你不在九江待着,来郯城见我做甚?”
“回天子话,九江的情况比较复杂,非臣一人所能镇抚,臣斗胆,向陛下借人,借兵,借粮,同时请朝廷下诏,赦免袁术部将雷薄、陈简,许其降。”
刘协却没有回话,而是问道:“九江郡的民生怎么样?”
“回陛下话,九江已谈不上民生了,袁术逆贼,临行前自己烧毁了他的伪皇宫,大火之下,整个寿春已经是一片废墟,一应户籍、账册、全都没了,臣现在都是支了个简易窝棚,户外办公。”
刘协听后忍不住骂道:“这个袁术是不是特娘的有病,你走就走么,放火干什么玩意,董卓当年火烧洛阳好歹是为了迁移人口,袁术又是为了什么,单纯的烧着好玩么?”
越想越气,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
深吸了一口气,刘协问道:“寿春以外的民生呢?有没有耽误春耕?”
“扬州气候较热,冬季短(三国时气温比现在搞,寿春气候已经类似今天两广了),若是现在组织耕种屯田,倒也不是来不及,只是如今九江各地,便如天子诗中一般,已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处处匪患,处处兵灾,百姓朝不保夕,宛如人间地狱,仅袁术部将雷薄、陈简二人,便聚拢了十余万的巨寇。”
(雷薄后期投奔刘备时手里还有五万多人,此时他俩加一块有十万人应该是合理的,ps,雷绪和雷薄应该是同一个人,可能是后来改名或者干脆史书记载有误,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