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都在想着萧湛初,上一世的他,这一世的他,那个被自己在唇角落上第一个吻的他,那个躺在榻上明明隐忍到了几乎崩溃,却依然任凭自己欺负的他。
这样的一个他啊,怎么不让人心怜,恨不得抱在怀里仔细珍藏。
可这样的他,是真正的他吗?
上一世,她去和闺中姐妹说话,结果旁边敬畏而忌惮的目光,她还记得,隐隐听说的那些传,被血洗过后墙缝里依然残留的红色血痕,这又是另一个他了。
正想着间,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是男人的靴子沉重地踩踏在湿润石板上的声音,很急的脚步声,是从容尽失的匆忙。
那脚步在走到距离顾玉磬一丈多远的时候,陡然停下,于是顾玉磬便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风声轻缓,雨意缥缈,他的呼吸声一下紧似一下。
她抿着唇,沉默地站在那里,视线越过廊檐上高高翘起的勾角,看向苍茫的天空。
下着雨的天空,沉闷得让人看不透。
他也许已经知道了,停在她身后而不前,必是知道她听说了,所以心生踌躇。
顾玉磬苦涩地笑了下,其实能猜到,应该就是了,但到底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就在这么一低首苦笑时,萧湛初几步上前,从后面将她拢住。
并不觉得冷的,但是当她被那精壮的身体包围,她才意识到,其实她冷,凄风苦雨中,她的衣衫已经半湿。
原本毫无知觉,现在却有寒意自身上那潮湿中往外蔓延,每一寸寒意都如无形的丝,迅速蔓延全身,最后形成一道冰冷的网将她禁锢其中,她无处逃脱,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
他越发将她抱紧了,又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紧了,低首哑声问道:“怎么淋成这样,傻了吗,下雨还傻站在这里?底下人怎么伺候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一行伺候的,尽皆面色苍白,两腿发颤。
便是再迟钝,也都看出来了,今天的皇子妃不对劲,今天的九殿下更不对劲,像是……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顾玉磬却是茫然不知这些,她从他怀里仰起脸看他,恍惚中觉得,他其实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黑眸沉稳,每一处线条都是年轻男子的硬朗。
此时的他低首凝视着自己,黑眸中是几乎溢出来的怜惜和心痛。
她迷惘地望着他的眼睛,心想你怎么可以?
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经布下罗网,看着我挣扎痛苦,最后不动声色地收网。
当一滴雨丝轻落在他眉梢的时候,她终于伸出手指来,轻轻地擦过那处,口中却不自觉地问:“你是谁啊……”
萧湛初下巴倏然收紧,他僵硬而有力的双手在颤抖,不过掐住她腰的动作依然是可控的温柔。
他低首问她,声音艰难地自气腔中挤出:“你说我是谁?”
顾玉磬放开自己沾了湿润的指尖,仰着脸茫然地看她。
萧湛初的呼吸停滞,心在缓慢而猛烈地跳,每一次都清晰可闻,身体所有的精神,仿佛都聚集在眼睛和耳朵上,他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听她说出对他的宣判。
顾玉磬仰脸看着萧湛初很久,恍惚中却觉得他就是那个骑马急奔而来的萧湛初了,春寒料峭,她看到他的墨发疯狂地打在衣袂上,他来得好急。
为什么这么急,是知道自己死了难过吗?
她眼睛便有些湿润了,踮起脚来,唇轻轻地滑过他的下颌线,那里沁凉,残留着雨露。
那沁凉的雨露沾上她的唇,尝着是淡淡的苦腥。
当她轻轻一个蹙眉的时候,她的夫君便将她牢牢地环住,之后打横抱起她,抱着她进屋去了。
他抱着她沐浴,亲自伺候她沐浴,像是在伺候着一个小孩子。
她懒懒地倚靠在光滑的木桶边缘,眼神依然透着迷惘,丰润而嫣红的唇微张着,一头秀发散落在木桶内外,就那么精神恍惚地看着萧湛初。
萧湛初温柔地捧着她的脸,低头安静地亲,又帮她仔细地沐浴,沐浴过后,亲手为她擦干了,抱到了床榻上。
这时候朱门早已经落下,夜明珠的光在层叠繁琐的锦帐中朦胧柔润,熏香袅袅而来,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倦意,仿佛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偎依在他身边才好。
只是当所有的思绪沉凝歇息的时候,仿佛有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又骤然在脑中响起,她会想起这两辈子遭遇的那些事,所有的一切,他就是始作俑者,都在他的掌控中。
她的唇动了动,张口,想问他。
是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何德何能被你如此对待,你说啊,都告诉我。
然而她话没说出口,他捧着她的脸,却说话了,声音急切。
“是不是饿了?你想吃什么?我今天向父皇要了宫里的两位御医,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这几日又有几只机灵的鸟送过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