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我有算才的胡话,我本只是个农女,幸得大兄得官才能穿绫罗、登公府,不过是大兄爱惜妹妹,才总想为我添几分才名。”
“是么?”
卫蔷站了起来。
她拿起那本《趣题》,随手翻开一页:
“伍姑娘,蓟州有一古树,高耸入云,人不可攀之,我有一友未锯树,亦未架塔,也未用竹竿等物,仅以数卷线便量出了此树之高,你可知他用了何法?”
伍晴娘没有作答,她的手指轻勾衣袖,轻轻说:“我不过一寡居妇人……”
不多时,雨停了,云散雨霁,斜光投水,恰好有人来说伍侍郎的酒也醒了。
伍晴娘便连忙替大兄告罪,要带大兄回家。
卫蔷允了,还让人将马车直接赶到堂前,卫行歌扶了伍侍郎上车。
伍晴娘小心站在一旁,看着哥哥坐在了被子堆里,一颗心也放下了。
“多谢国公大人……”
说话时,她低下头,正见定远公府正堂的斜影伸到了自己脚下。
是影子。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
方才定远公说的那一题,所用之法就是量了影子,一日之中总有时候人与影等长,到那时去量树影,也与树等长。
在她身前一丈处,定远公笑着看她。
“伍姑娘,再有晴日,记得来做客。”
伍晴娘一时间脑子都昏乱了起来,她坐进车里都不知自己该想些什么。
那定远公分明是知她能知……
她能知,她如何不能知,先夫死后她被关在院中,每日除了纺纱就是受着婆母教训,唯一的乐趣就是每日用脚量着院墙的影子,冬至影长,夏至影短,年复一年,她如何不知?
伍显文酒醒之后还有些昏沉,靠在被子上看着自家妹妹,笑着说:
“晴娘,阿兄今日颇有所获,你要走到人前,让人听你言,观你行,知你心,东都无人知你,我们就去一个有人知你之处,可好?”
伍晴娘勉强要笑,眼一眨,终有泪落了下来:
“阿兄,旁人如我,孙子都有了,你何必还为我再嫁之事费心?”
“争个道理的事情,如何能说是费心?定远公想我去北疆,我还真有心要去,你不如就陪我去看看,如何?”
“阿兄,你身为户部侍郎……”
“晴娘,别想我,想想你自己,这世间算题无数,你自解你的,我自解我的。”
伍显文勉强坐正了身子,拍拍妹妹的肩膀。
“说与阿兄听听,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伍晴娘紧闭着嘴没有答话,她这一生有一题从来难解,便是“想想自己”。
这一夜她梦里有一棵树,高耸入云,有一条长长的影。
那树在北疆。
臂膀 待他们忘了的那一日,就是圣人要……
看着伍家兄妹离开,卫清歌说:“家主,晏刺史若是知道你说她相貌平平,她会骑马来找您理论的。”
卫蔷转身,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着说:“她那马场里两千匹马她疼得宝贝似的,哪里舍得骑那么远来找我?”
“对哦。”小姑娘点点头,仿佛放心了似的。
“再说,若我真能带回去两个会精算之人,她们乐得抢人,哪还会管我说些什么。”往书房走了两步,卫蔷又停了下来。
院中有几处积水,映着枝繁叶茂,披着一身夕照的卫蔷恰好映在水影中。
“本想问问那伍显文为何也会提世家商税一事,与南吴那只死鸟的行迹相照应,此番听来,他一贯于税上用心,昨日之议非是临时起意,也不是被什么人诱导而来。”
看着她神色舒展,卫行歌道:“元帅,那是否还要查查那位伍姑娘?”
“查,查清楚些也都安心,不仅要查她,我疑心户部中有人与南吴勾结,将伍显文所想之事告诉了那死鸟,你们便从他身旁往来之人身上查起。”
卫蔷伸了个懒腰,走过院门,手指在树枝上敲了一下,便有细碎的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细细地查,想来这一两日燕歌就到了,也不至于缺了人手。”
“是!”
坐在书房中,卫蔷回想自己今日在朝上所行所见。
姜清玄说皇后在朝上非是皇后,而是圣人的耳鼻口舌,这话是说给圣人听的,如今局面,皇后示之以卑弱方能更得些圣人垂怜,也是说给她听的,明言皇后针对她一事皆是圣人指使。
看来皇后对她说要换掉瑾瑜另立世子之事,他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估计还要在定远公世子之事上大做些文章给人看看。
“边市通商之事,算是世家胜了一筹,虽是圣人自以为之局,他也必要为此提拔寒门以做平衡,待到竞标前后世家无暇东顾之时,他更将设法大肆提拔寒门,既要提拔寒门,自然要为皇后立威,又或者他要从寒门中再起一党,有人要进,必有人要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