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抹了抹眼泪,声音哽咽,道:“当年她之所以会一跑了之,也是在村里呆不下去。出门的时候天天有人骂她,用烂叶子烂泥和石子丢她,有人说要把她除族,她心里更害怕,就跑了。她跑了之后那几年,还总有人警告我跟你外公,说清珠就算回来了,也不许我们留她在家里,那样会给整个村子的人抹黑。”
姜筱抿着唇没有说话。
十年前那个时代有多混乱,她不可想象。
但是现在她却听得出来当年他们这一家的艰辛和痛苦。
姜松海和葛六桃的性格如此,可能也与那个时代有关系,那不是一个你反抗了就能改变命运的时代,反抗了,有可能更加悲惨。
“就算咱们能离开,”葛六桃说道:“就跟你妈一样,都跑了那么多年了,你说万一她在外头遇到啥事,要咱村里开个介绍信,担个保啥的,哪能办得到啊?村里人不会管她。她在外头,要是人家问,你咋一个女人家家地离乡背井跑出来了啊?她能说啥?也只能有泪往肚子里咽。”
葛六桃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她很少在姜筱面前提起姜清珠,但是今天却有些忍不住。
在她看来,姜筱终于有人可依靠了,不仅代表着一种安全感,还有另一层意义。
那就是有人不介意她爹不详,娘生死未卜的出生,有着落了。
那么好看
姜筱沉默不语。
她经历过二三十年后文明的进步,可是葛六桃他们没有。
她没有办法让他们跟自己一样对这些观念有对抗和扛住的勇气。
她可以不怕被除族,被赶出村子去,但是,外公外婆,甚至葛得军刘佩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很惶然。
尤其葛六桃心脏还不好的。
她又何必让他们受这种屈辱和刺激?让他们经历多一次这种伤心悲愤?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有多担心姜清珠,为她掉过多少眼泪。
姜筱觉得,他们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未必没有因为姜清珠而长年郁结在心的原因。
“小小,”刘佩也劝道:“咱们这边,十三四岁先订亲的真不少,你不用怕的。咱们都觉得孟昔年挺好的,再说,他在盟队,离咱这也远,你照样过你的日子,没多大区别啊。等过几年再考虑怎么跟他相处,不着急,啊。”
他们都以为姜筱反对,是因为年龄还小,对订亲结婚这种事不了解,害怕,惶恐。怕这个男人要跟她一起生活了,畏惧。
哪里知道姜筱想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才十三就被绑定了,万一以后她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呢?
任何一个已经经历过新时代新世纪的人,都会抗拒娃娃亲的和这么小就定下终身大事的吧。
所以姜筱才奇怪,孟昔年怎么就不拒绝不反对呢?
葛小彤扯了扯她的手,小声对她说道:“小小,孟队长真挺好的,你别错过。现在你不懂,以后长大就懂了。”
姜筱滴汗。
不就是怕她错过一个好男人高颜值吗?
她懂啊。
可是高颜值跟他好不代表就一定适合她。再说,有恋爱才能结婚啊!这是重点重点重点!
她这是要先婚后爱的节奏?
先婚后爱也不是不行,就怕婚后爱不了啊!
葛六桃他们可不管姜筱多想了,一个个地催着她换衣服。
外面已经响起很多人的声音。
“族叔和支书他们应该来了。”葛六桃忙把眼泪擦干,拍了拍姜筱,“快着点,我们先出去招呼客人。”
姜筱深深叹了口气。
无意识地换上了那件新缝好的衬衫,就听到外面有一老人大声说话。
“真定亲了?这些都是下定的礼啊?”
姜松海等人都是是是地应着。
老人又扯着嗓子道:“那天松涛媳妇来家了,说你家丫头在外头乱来,丢了咱族的名声,闹着要把她除族了,我想着也得找时间来问问看,没想到是真找到人家了啊,好,这事好。松海啊,你也算放心了,不用天天愁着你家这丫头找不到婆家!”
听到这话,姜筱妥协了。
算了。
定亲就定亲啊,只是定亲,又不是结婚!
离她长大还有几年呢,以后真处不来再退亲就是了!
她梳了梳头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一堂屋和满院子都是人。
她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但是,在这么多道视线中,姜筱一下子就感应到了孟昔年的目光。
她看了过去,只见他幽黑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碎亮光芒,那么好看。
这年头的汽水啊
十三岁的小姑娘,再好看又能迷人到哪里去?
就算是孟昔年,也只是觉得她穿上了新衣服,整个人显得清新了许多而已,并没有一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