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又澜、又澜。”

沈又澜回了神。

方玙鲜少这样称呼她，她一直更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她。好像别的叫又澜的都不行，就得是她沈又澜一样。沈又澜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姓氏，也知道方玙这么喊她的时候，沈在那里只代表她一个人。也只有像这样的时候，她在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才会这样拙劣地模仿着大家认为亲切的称呼，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个人近一点，再更近一点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跟你没有关系的。”

方玙总听人说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但在她看来，其实是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可能不爱的。

孩童小小的世界里有什么呢？只有那两个大人，孩子们全身心地信赖着父母，依靠着带她们接触新世界的引路人。小朋友们会将所有爱倾注，但也时常被辜负。

爱情可能不是一个持续的东西，是无数心动的瞬间。

但爱本身应当是的。

会让爱消失的事情一定是一道长河，可即便到了现在，沈又澜还是会被这件事情所困。而父母呢，有多少父母抛弃了孩子，又有多少孩子在没有爱的家庭长大。人要怎么去持续给予她人自己都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呢？

所以很多时候，当别人说沈又澜和她的感情并不对等时，方玙从未认同过。没有人拥有绝对完美的家庭，大部分的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去爱。

沈又澜已经够努力的，她一直在努力寻找爱、感受爱、理解爱、给予爱。所以方玙不能让那些不爱她的人伤害她。

“我之前找过沈光亮，好几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候还像个小屁孩。”

方玙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是挺不道德的，但那个时候她也大可以说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嘛。

“他吓坏了。他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要对他做什么。但他跟我说，求我放过他，打死他也没用，让我有什么冤仇都去找沈弘毅报。”

被爱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危险就和自己的父亲撇清关系。

当然了，她没给沈又澜讲董艳对沈光亮的维护。那一定是沈又澜从小看到大，却从来没拥有过的。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沈又澜确实没有太多的伤心难过，她只是不懂，沈弘毅怎么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方玙想办法安慰她。但沈又澜摇摇头，觉得不会是这样，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或者说，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人都已经不在了，往事便也随风而去吧。

“找到了。”

“我去下洗手间，之后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早点回和锦吧。”

不管怎样，沈弘毅的葬礼肯定要回去参加的。

“好，我这就看机票。”

沈又澜似乎是下意识走进了她曾住过的房间里的洗手间，方玙没敢出声提醒。创伤总会留下痕迹，没那么容易痊愈，但好在她们应该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可她忽然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起身跑到房间里时也刚好听见沈又澜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卫生间里一地的玻璃碎片，方玙小心地将沈又澜拽出碎玻璃的范围圈，从上到下地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了伤。但是沈又澜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

“找到了。”

“找到了？”

方玙这才抬头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镜子破碎后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暗格，一个文件袋正静静地面对着她们。

方玙到外面找来工具清理掉残留的玻璃渣后，才让沈又澜去拿里面的东西。

“这里原本是没有镜子的。”

沈又澜之前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真没能意识问题的所在。卫生间里有面镜子是太过稀松平常的事，只是刚刚洗手时，她顺便照了下镜子，不希望自己的脸色太难看。

而转头离开时才怔住了脚步，在那三个多月里，她从没看到过的自己的脸。

沈又澜拿过旁边的洗发水瓶砸了过去。

她大概能猜到当时为什么没有镜子，或许是为了防止类似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怕她会受伤或以死相逼破坏了计划。但此刻的镜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弘毅是在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又为什么会将这样的东西藏在这里。

她不懂，也知道不会有正确答案了。

“还要把东西交带回去吗？”

方玙有些担心沈又澜。她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让沈弘毅付出代价，也好能真正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而沈弘毅的死让一切戛然而止，他已经失去了生命，这一切对沈又澜来说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但这份证据是客观存在的。

往好听了说，它可以伸张正义，让不法分子伏法。而另一面，两个人都深切地知道，它绝对会带来麻烦，甚至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