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加礼没吭声,闷头喝着酒,一杯酒喝完了,他又开了一瓶。
杨永瀚看了眼他,“你的感情问题我也没有权利过问,但既然答应了你爸要照顾好你,还是不能不管。”
骆加礼依然没声。
顿了顿,杨永瀚接着说:“小瞳跟你时间最久,姑娘家为了你也肯吃苦……”
骆加礼淡淡打断:“今天都说清楚了。”
杨永瀚点了点头,停了停,问道:“那佳佳呢?”
骆加礼动作一顿。
杨永瀚:“我看你刚才追出去了,又送她回学校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他师父的这双眼睛。
骆加礼很浅的一笑,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笑,只是轻扯了一下唇角。
他放下杯子,垂下的眼睫将心里的情绪一并掩盖,这个过程,杨永瀚一直看着他。
半晌,骆加礼轻轻说道:“差距太大,怕耽误她。”
她是好人家的好姑娘,他给不了她未来。
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耗费,女孩子的青春短短几年。
所以,就连希望也不能给她。
可是看到她,又忍不住接近,逗弄她,心里生出莫名其妙却不受控制的欢喜。
她就像绚烂的光芒,就这么突如其来砸到了眼前。
让他怎么抵挡得了?
骆加礼垂着头,闭了闭眼,想起女孩站在桂花树下一脸虔诚向往的模样,心底卷动起柔软和缱绻。
多美好的姑娘。
可他。
配吗?
杨永瀚了然。
他很清楚骆加礼内心的徘徊和逃避,用了三年时间也没有走出来,还是没有原谅自己。
在他没有找到答案之前,是不可能辜负人家的。
叹了口气,杨永瀚说道:“她来店里帮我们的忙,我也看得出来,完全是因为你。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没打算谈,就说清楚。”
说起这个,杨永瀚奇怪了,“你对小瞳那是真狠得下心来,怎么到佳佳这里就变得犹犹豫豫了,看来是动心了。”
骆加礼低头一笑。
这表情,可不就是动心了吗?
杨永瀚没揭穿他,举起杯子,“喝酒喝酒。”
晚上洗过澡,骆加礼擦着头发,走到桌前打开钱包,从里面的夹层取出了一张照片。
是那天李陌看到的那张。
是十一岁那年和大哥拍的合照。
大哥骆天麟比骆加礼大六岁,优秀正直,卓尔不群,是父母一手培养的家族企业继承人。
自小在骆天麟的阴影下长大,骆加礼不管做什么,父母都看不见他的努力。
就连他喜欢美术,也被父母视为垃圾,不学无术。
要不是大哥一直以来的支持,他也不会有机会考到京市最好的美术学院。
大哥的离世给他的打击是致命的,更致命的是,如果不是他的任性,大哥也不会死。父母把罪责全都推给了他。
骆加礼自责、愧疚、后悔。跪在骆天麟的墓碑前两天两夜,恨不能替大哥去死。
最后还是二姐强行把他带回了家里。
四年前,一夜之间,才十九岁的人生发生骤然变故。
几乎崩溃,锁在房间里一个月没有出来,也学会了抽烟喝酒,放浪形骸,还是没能填补内心无法言喻的痛苦悲伤自责后悔。
那个黑洞将他拖曳着,一直往下拉,一直往下拉,拉进了深渊,叫他无处可逃,长期的失眠,情绪崩溃,也自杀过,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他得了抑郁症。
再后来,他从家里跑出来,带着简单的行李,孤身来到了南方。
放逐自己。
从不曾想过,谁能拉他起来。
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算了。
可是。
遇到了向茄以后,他想变好。
也努力调整作息,努力把心里的阴暗驱散,觉得那样或许就能稍微离她近一点,稍微的,让自己能配的上这个优秀的姑娘。
他努力治病,吃许多药,一入夜便闭上眼,看很多治疗失眠的方法。
可内心积压了太多太多,夜晚一到来,他还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所有办法都尝试了,还是没能让自己变的像一个正常人。
仿佛,他的幽默风趣,他的睿智沉稳,他那些让女孩迷恋的,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是他赖以生存的面具。
不是他自己。
如果她看到了撕开这个面具下的,那个在黑暗里颓败的骆加礼,也许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吧。
可他真的真的,很想很想。
很想握住他的光啊。
闭上眼睛,骆加礼仿佛又看到了向茄,看到她在树下虔诚的样子,看到她回眸朝他笑着,看到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对他轻轻的说——
再见了。
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