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脸看,半晌,无奈地拿过两只小碗打算跟她分食:“拿你没办法。”
孔见青彻底松了口气。
她特别狗腿地从他手中抢过筷子和汤勺,又把牛肉面和两只空碗全部拖到自己跟前:“我来我来,你歇着。”
她这么殷勤,韩应当真就全部丢给她来分,他靠住身后的椅背,眼皮不动,目光定定地凝聚在她脸上。
青青,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你既然来了我身边,以后就不要想逃开了,你没有机会了。
吃完饭两个人精神都好了不少,孔见青寸步不离地跟在韩应身边,她终于知道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韩应的爷爷常年独居,家中由聘请的阿姨日常照料生活起居。昨天早上阿姨去早市买菜,回来时找遍了卧室、书房和客厅都没有找到老爷子的身影,去到后院时,才看见韩应的爷爷晕倒在院子里。阿姨惊慌不已,抖着手给韩盛霖打电话,没打通,又给韩应打电话,也是赶得巧,那会儿韩应正打算关机进考场,他接到阿姨的电话,先是让她不要慌,打120叫救护车,然后让她去敲邻居的门求助。挂了电话后,他来不及跟老师详细解释,只说了家中出事,扭头便往外走。
他是从l市打了出租车直接去到市的医院的,他到的时候,爷爷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医生说是突发心梗,幸好他昏倒没多久就被阿姨发现,送医送的及时,这才救了一命。
韩应的爸爸韩盛霖在中午过后也到了医院,待了一两个小时,见老爷子病情还算稳定,他又惦记着下午的市常委会议,跟护工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韩应没有理会韩盛霖,只当他是透明人。而他担心爷爷,不眠不休地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
到了夜里,不知道怎么,老爷子的病情突然开始恶化,凌晨三点的时候被推进了抢救室。
韩应的脑子是懵的,他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小时,直到医生和护士走出来,对他说了句“节哀”。
古往今来,逝者已逝,劝慰生者的时候说的都是“节哀”,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大家要怎样节哀。
天亮以后,韩盛霖才赶到市,不止他,很多远的近的有的没的的亲戚也都来了,韩应靠着墙冷眼看着这群几年都没有来看过他爷爷一次的所谓“孝子贤孙”们哭作一团,只觉得分外吵闹。他们哪里是在哭他爷爷,明明就是在哭给副市长看。
他掏了掏耳朵,独自走了出去,在广场上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坐了不知道多久。
孔见青找到他之前,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死亡究竟是什么?他从来不信鬼神,不信天堂地狱,不信什么死后化作天上的星星,所以,人死了便是归于虚无是吗?死去的人不存在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想到这里,韩应便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没有试过“节哀”,不是没有试过自我开解,他想,或许,他可以认为爷爷还活着,还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就像他知道他妈妈生活在美国一样,哪怕很长时间才能见一面,但是知道她还在美国好好地生活着,这就够了。
可是做不到。他从来都不会自欺欺人。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诗句,再也听不到那个沙哑又慈祥的嗓音,再也没办法故意蹭到爷爷身边逗贫,惹得爷爷吹胡子瞪眼抬手去敲他的头,他再嘻嘻笑着跳开。
他再也没有爷爷了。
这是他在国内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