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棠挂掉电话,约了几个搬家公司的人,独自下楼叫了辆车到公园路的居所,着手整理起她旧时放在这里的,有关沅清的那些东西。
她想起很久之前优利卡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能许愿重来一次,她会做什么。
她大概会选择避开顾沅清。
或者是从一开始就避开,或者是后来命运使她们分别的时候,不再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追上去。
她以为她是那个人唯一的朋友,她未曾寄出的明信片,会是那个人孤身在外时所期冀的慰藉。
但她从来不是,甚至连被放在心上的资格都没有,她是一个累赘,在外人眼里是借机攀附的下等人,后来则又是为弄巧成拙的闯入者,将她的毕业旅行搞得一团糟。
人在年少的时候往往天真,往往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心到底在说什么,就匆匆忙忙地交了出去。那些东西说起来是关于沅清,里面一大半也许她都不知情,是她一厢情愿的暗恋的遗物。小木箱里的娃娃头笔帽,交换的奶茶配方,几本没来得及还的旧书,还有沅清离开之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封写在书签上的信。
那字迹很稚拙,她后来和顾家打过交道,也见过顾三小姐的签名,优雅含蓄,筋骨秀逸,早已不是这个样子了。
裴婴棠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东西跟在她身边辗转搬过几次家,她抉择了几次也都没有丢掉。这行事作风太拖泥带水,vera如果知道了必定要批评。本来这也不影响什么,她的软肋许多,不差沅清一个。何况顾三小姐深肖其祖,细究起来,恐怕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软肋,只是她忽而就有了优利卡。
不再孤身一人,很多事情也必须为对方考虑,比如这些,就是不能让她看到的内容。既然优利卡喜欢上她的时候不知道沅清的存在,那么就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同时手上冷静地处理杂物,分门别类地装箱,优利卡被她诓去买柠檬蟹,算上路程和料理制作的时间,她的安全窗口期也不超过两个小时,必须尽快整理完这些,然后转移。
她阖上保险箱的盖子,冰冷的金属盖将略微鼓起的明信片压下去一点,就这样沉睡下去吧,和她所有不愿提及的过往一起。
“咔哒”一声,卡扣清脆地锁上,她拨动了几下转轮,然后抱着这个不算太沉的小箱子转过身下楼出门,却在花园栅栏的外面看到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完了。
裴婴棠觉得自己耳边嗡的一声,她已经看不清优利卡脸上的表情,好像所有的气血都齐齐冲上头,搅得她脑子乱成一片,眼前只有白光。
欺骗是比隐瞒更不容许的罪行,然而她今天连犯两桩,还被现场抓获。
好像从台阶上摔下去似的,她站不稳地趔趄了一下,手里的箱子哐当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响。
优利卡急忙走过去,棠这个容易走神的习惯可真不好,保险箱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要是砸到脚背可不是玩的。她走过去看,但棠的神色很奇怪。
她的脸色苍白极了,被冷风激得咳嗽,唇色乌青,手臂冰凉,指尖颤抖。她甚至分不清棠是因为寒冷才会这样,还是因为害怕。如果是后者,那么优利卡觉得她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她握着棠的手走到屋子里面去,将箱子靠墙放在走廊上,然后拢着她坐下暖手,“为什么忽然一个人跑出来?”
优利卡猜到了一部分原因,不过她没想到棠对于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居然等不及下一次机会,当天就调开她自己过来。
还不换衣服不戴围巾,大衣里面只是薄薄的针织衫而已,难怪手冷成这个样子。
棠低着头,没有说话,冰凉僵硬地靠在她怀里,她只好继续自己说,“是因为沅清的那些东西么?”
棠蓦然抬起头,声音很微弱,“……你知道了?”
优利卡叹气,“我一直都知道啊,你是顾家资助的留学生,后来却脱离资助计划读了商科;在业界混得风生水起,却没有再和顾家有任何交集,想也知道是当年出了问题。”
她稍微偷换了一下概念,免得让棠以为自己在调查她,“沅清跟我关系还不错。我知道那场绑架案和后来的爆炸,那原本是顾老太太有意放任家族内部某些派系做的,只要绑架事实成立,就让警察赶过去取证,作为私下和解的筹码。”
棠沉默,她又说道,“但是他们都没想到你会偷偷去救人,是不是?”
是的,还炸了工厂,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顾家内部不和,旁系绑架大小姐的八卦疯传,集团股价大跌,顾老太太当然要生气,沅清……沅清心中大约也不能不对她有责怪。
但她又能怎么做?她怀着就死的决心进去,像个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上的赌徒,却第一局就输了个干净,还被人赶了出来。
优利卡又摸了摸棠冰凉的耳垂,刚刚在外面走一圈让那里冻得有点发红了,“所以为什么要特意避开我?怕我吃醋?”
裴婴棠沉默着笑笑,“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