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我们遭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们所经历过的,是阿姨您在北京城永远无法想象的,离开北京城的时候,我们还是分不清五谷的初中生,可是到了那里,我们学会了搭窝棚垒灶,学会了光着脚丫子下地干活,脚底板血淋淋的照样也不吭声,我们扛着红旗抢收麦子,我们在零下十几度的晚上站岗值班,我们习惯了边境上就没断过的信号弹,我们甚至学会了半夜跑去挖人家棺材板,这八年里,有了病死了,有人煤气中毒死了,日子多难熬啊,可我们都是一起熬过来的,永泉是您儿子,他现在能全须全尾地站您跟前,那是因为有我们,也是因为有常慧,一个人在那里多苦,大家就是这么偎依着熬过来的。”
雷永泉妈妈听着怔住,她没听儿子这么说过。
儿子那性子,就是嘻嘻哈哈的,说挺好挺好,然后就没了。
顾舜华继续道:“我记得那年,永泉发高烧,一直不退,可我们当时根本没安乃近,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说胡话,常慧当时也不说话,就在他身边抱着他照顾他,整整一夜没合眼,不断地给他擦身上喂水,最后他还真好了,当时我们驻地医生都说,他也以为不行了,这是捡回来一条命。这件事,我估计永泉从来没和您说过吧?”
雷永泉妈妈沉默着,没吭声。
顾舜华又道:“在我们眼里,他们是摆了桌的,证婚人就是我,我的爱人,以及我们内蒙古巴彦淖尔三团八连的连长副连长和兵团战士!我们是亲眼见证了他们走在一起,结合为夫妻,阿姨您不承认,但是我们承认。阿姨您要骂她是狐狸精,那我们就都是帮着的,我们都是一窝的,那就是把我们也都骂进去了!”
顾舜华说到这里,确实脾气有些上来了,脸上甚至微微泛红。
之前无论雷永泉和常慧怎么样,雷永泉妈妈说话也还算客气,无非就是不满意,作为男方的妈妈,这也是人之常情,可现在听到她这么骂常慧,她也确实是恼了。
于是顾舜华也干脆地来了几句重话:“阿姨,我感谢您一直对我的照顾,但是做人得讲良心,如果雷永泉常慧自己不想在一起了,那没办法,我们不好说什么,但您这么说一个救过您儿子命,和您儿子摆过酒的,那就是背信弃义,就是教唆自己的儿子抛弃发妻忘恩负义!”
这话可就重了,雷永泉妈妈怔怔地看着她,简直是不敢相信,顾舜华竟然对自己说这种话?
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年少时家境不错,后来嫁给雷永泉他爸,就是条件最艰苦的时候,也没受过什么罪,更没遭过什么白眼,一直都是受人尊重的,结果现在竟然被这么说?!
她竟然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傻看着顾舜华。
顾舜华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算是把这份工作给搅和黄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一个明知道常慧是她朋友,却依然张口说“狐狸精”的,对她也没有基本尊重,这份缘分也就到此结束了。
她笑了笑,起身:“阿姨,我年轻,做事莽撞,不会说话,不过好在说的都是实话,实话总是伤人,阿姨您自己想想。”
说完,她转身就走。
当下先去找了王新瑞,把这个事一说,王新瑞都笑出眼泪了:“舜华,你可真行,就雷永泉他妈那人,估计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教训过,你可真行,我服了你,彻底服了你!”
顾舜华:“雷永泉是怎么了,把她气成那样?”
王新瑞:“也没什么,就离家出走呗,人家雷永泉大少爷性子上来了,要抛弃家庭奔赴爱情,说是要从家里搬出来,偷了户口本,直接跑去登记结婚了?”
顾舜华惊讶:“登记了?”
王新瑞:“应该是吧,我还是前两天碰到,听他这么说的,最近也没过去看,当时他说要偷户口本,还说他爷爷帮他偷。”
顾舜华更加纳闷:“他偷户口本登记,他爷爷帮忙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