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脾性是软,是笨,却不愚蠢。
表面和平撕碎了,她不愿再留,说:“三夫人,我先回去了。”
陆崇持着伞,随云贞转身前,最后看了眼陆旭。
陆旭也望着他。
云贞一行几人离开兰馨堂时,陆蔻总算理清思路。
她知道陆崇的脾性,他会过来,不止是为她解围,更为云贞,否则最后,就没必要逼陆莹他们道歉。
加之以前,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这早就超过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她眼神复杂,对陆崇说:“雨越发大了,小叔,我在乘月阁还有事,先回去了。”
接着,她又对云贞:“贞妹妹,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明日便来找我。”
南枝给云贞使了个眼色,大抵是陆蔻虽气她非要在她出嫁前夕搬走,但绝对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云贞鼻头微酸。
眼看陆蔻走远了,云贞小声对陆崇说:“七爷,小翠受了伤,我也……”
星天和小翠共用一把伞,他忙拉住小翠,对陆崇说:“我带着小翠找府医,贞姑娘你就不必挂心,我们先走一步。”
小翠被星天拖走了。
一时,云贞身旁只留陆崇。
陆崇道:“走吧。”
他送她回水天阁。
云贞点点头。
水天阁和兰馨堂,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自也没旁的人。
只是,云贞预感陆崇想与自己独处,是有什么事。
她想起她把霏霏送回去,自己本是要不告而别的,却终究因这些琐事,把他牵扯进来。
那瞬间,她的心仿佛荡秋千,左摇右摆,难以安定。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她裙角也湿了一小片,天色更阴沉了,本来细碎的雨,凝成豆大雨珠,密密打在她头顶伞上,发出噼啪闷响。
这是初夏第一场暴雨。
一片寂静中,云贞轻咬了下唇:“多谢七爷。”
陆崇没答。
他们又走出三步,陆崇只说:“雨很大。”
少见他与自己聊天候,云贞打叠精神,小声回:“是。”
陆崇:“有一回,我在京郊受了伤,也是这般大雨。”
刹那,云贞心中的秋千荡到最高点。
如果不是雨声过大,此时,她突然加重的脚步声,一定会很明显。
她咬着嘴唇,陆崇没有平白提起这些事的习惯,如果有,那只能是……
他低下头。
乌纱帽掩住他的发髻鬓角,突出他俊逸眉眼,那双眼中,涌动着什么。
他盯着她额间,若有所思:“当时,是额间有点胭脂痣的姑娘,向我搭了一把手。”
“我一直在找她。”
云贞睁大眼睛。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檐角,飞溅出一粒粒小小的水珠,水珠又被滂沱大雨裹挟,往下坠落。
犹如云贞此时的感触。
她额间,用的不是罗记最好的脂粉,遮盖得没那么好,加上这场雨,他一定知道是她了。
云贞嘴唇轻颤:“七爷,你、你找错人了……”
在她想来,只要脂粉还在,只要自己不承认,陆崇这般守礼的人,又能怎么做呢?他只会后退一步。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道线,如楚河汉界。
直到此刻,她从没想过,他会一反常态,前进一步。
然而雨幕之中,伞面朝她倾斜,便看男人抬起手,云贞睁大双眸,亲眼看着他越过那条线,指腹倏而按在她额间。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轻轻捻去她额间浮粉,露出那点胭脂痣。
眼前少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双眸明亮,卷翘长睫蓦地一颤,琼鼻娇俏,轻启檀口,甚至还能见到她的贝齿。
眉间这点胭脂痣,是田田莲叶里玉立的荷,是夜幕一角新月下的长庚,更衬她妖而不俗。
这一瞬,陆崇想起陆晔,罗秀才,陆旭。
也想起那一行书里的错字。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逾矩了。
便也明白,他自以为为她好,自以为可以放下,亲自为她挑选夫婿,却缘何在知道她要走的时候,心绪浮动不宁。
他垂眸看她,缓缓道:“没有错。”
◎逃避是一种本能。◎
夏时雨来得猛, 收得也急,
过了雨势最大的时候, 雨珠渐缓, 变得又细又稠,沿着竹骨伞的边缘,凝成一粒粒水珠,再“嗒”的一下, 落在伞下人肩头。
叫人冷不丁地一惊。
额间的浮粉, 这般被陆崇拂开, 云贞眼瞳细细颠簸, 下意识后退一步。
在细雨落在她身上之前, 陆崇伸长手,将伞移到云贞头上。
他戴着黑色乌纱帽, 着那身绯红常服,这般立于雨中, 肩头很快润湿了一块, 睫上沾着雨珠, 却不显狼狈, 愈发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