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芏素来最赏识有所作为的女子,见银飞练将这小活佛夸得如此神乎其神,她不免起了想见她一面的心思。
银飞练引茳芏到客栈拜会小活佛,推门而入,茳芏总算见到了这位年青有为的西域权力之巅。
“你就是商榷?”茳芏将打坐念佛的少女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果然年少有为。”
小活佛睁眼,下地站立,与茳芏平视,盯了眼她手中拿着的铁勺,笑道:“中州第一高手,用的兵器却是这样奇怪平常,能杀得了人么?”
茳芏本来把小活佛当个寻常孩童看待,听她开口动辄就是杀人之类的字样,神情一肃,知晓对方不简单,回道:“功夫独到者,哪怕赤手空拳,也能叫敌人吃不了兜着走,我打造这柄铁勺,不为杀人,只为教化。”
“好个只为教化,施主不是佛门中人,却天生具备佛性,如此天分,不皈依佛门可惜了。”
“多谢了,我这人自由自在惯了,让我不准喝酒吃肉、不许骂人打架,我可忍不了。”
小活佛淡淡一笑,抚袖而曰:“修我密宗佛法的话,就没那么多规矩。”
茳芏或讽或蔑,“是啊,我还是头次在僧人口中听到杀人二字。”她将铁勺扛在肩上,转头对银飞练道,“姐姐,我俩既已重逢,不如你随我一同离开,丐帮虽比不上她们佛教富贵,但有我在一日,吃穿用度方面必不会短着你。”说罢又扭头挑衅小活佛,“姊妹之情深如海,你不会不成全我们吧?”
见她无心投效自己,小活佛利落转身,坐回蒲团上,宽大的深红袈裟扬起又落下,尘埃落定那一刻,就听她说:“我从不强迫别人,是走是留,你们自便。”
银飞练神情一恸,任茳芏怎么拉都不走,定海神针一样杵在原地,直勾勾望着小活佛的背影。
茳芏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并未多想,以为银飞练是怕对方秋后算账,安慰她道:“姐姐放心,我已非从前那个靠你搭救的孱弱孩童,如今我武功也算小有所成,定护你无虞,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不,小九。”银飞练打断茳芏,“你走吧,我是不会同你走的。”
“阿难姐姐?”茳芏疑惑,以为是商榷给她下了什么降头。
“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阿难了。”回忆起悲痛过往,银飞练不由地苦笑,在目光触及到小活佛时,才染上一丝希冀向往,“被上师救下后,阿难就已经死了,我如今是重获新生的银飞练,正如上师所述,只有切掉腐烂的过往,人才能涅槃重生,是她给了我重头养育自己的机会,我是不会离她而去的。”
“姐姐?”
“小九,不,茳帮主,多谢你一直记挂着我,可人生总是要往前看,不是么?”
茳芏一愣,低头叹气,“我懂了,我不强迫你了。”倏尔又抬头,与银飞练对视,双眸中的炙热与真诚犹如滚滚岩浆,极易烫化人心,“但你永远是我的阿难姐姐。”她亦有她的坚持与提防,眼神锐利地盯向小活佛,道,“若是姐姐日后有难,尽管到城西破庙找我,闻之必来。”
茳芏走后,银飞练踱步近前,蹲身下跪,问小活佛是否真舍得让她离去。小活佛老僧入定,闭目凉薄开口,称人生来便是赤身而已,从来就没有谁离不了谁的道理,何况是她,就算身边之人悉数叛离,她也绝不落憾。
听闻此话,银飞练非但不寒心,反而心疼起对方来,人不会生下来就如此绝情,更何况是人中之圣的女子,把一个女子逼成这般无情无义淡薄冷酷的模样,该是历经了何等不平事,才会这样不敢信任任何人?她忍不住凑近,强忍着抱小活佛入怀的冲动,身子僵硬道:“在下徒面前,上师可以不这般要强,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你,下徒也不会……”
“够了,出去。”小活佛打断她的含情脉脉,无情赶人。
银飞练合门退下,心中越发好奇小活佛的经历,她在西域被救下辗转多处去到哲蚌寺时,小活佛就已经是小活佛,但就她在西域的见闻来看,女子当上活佛,必不是容易事,更何况还是个不属于当地的中州女子?思来想去,当夜,她提了两坛烈酒去犒劳几个呆在寺里时间最久的喇嘛,灌醉他们,旁敲侧击着从他们口中套话,这才打探到了有关小活佛的过往。
多年以前,在她被人贩子卖到西域时,小活佛还不是小活佛,那时少年不过十岁左右,名唤商榷,听说因战乱没了家人,满门无一活口,为求生存,她自愿将自己卖给西域番僧。临近寺庙,商榷半夜杀了押人的番僧,放跑了所有被买过来的女子,这些当时银飞练亲眼所见,必没有假,她逃走时要她一起走,商榷摇头,称自有去处,让她们各奔前程,此后的事银飞练便不得而知了。如今才晓得,她当初不仅未走,还主动找上了哲蚌寺,自请要做明妃。
去中洲购置女子的番僧在离寺庙不远的地方被杀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几个男活佛耳里,然而他们丝毫没有怀疑是眼前这个少年下的手。周边百姓家早就没了女儿,明妃后继无人,眼下有个送上门来的,叁个男活佛商议一番,决定同娶商榷共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