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取下灯笼,蹲在小径边上,仔细地查验两边石砖。
叶扶琉蹲在她身边,“你也信了?我看大管事性子较真,现编了几句逗他玩的。”
素秋抿着唇,灯笼放在身边,借着光亮一个个石砖查验过去。
“ 娘子虽然经常说些离奇的话,但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多多少少总要应验几分。今天说什么‘牢狱之灾’,宁可信其有,我查一查安心。”
叶扶琉剔透乌亮的眼睛弯了弯。
周围再无别人,她把灯笼搁在路中间,往素秋肩头亲昵地一搭,“素秋。”
她附耳悄悄说,“说了多少回了,别再‘娘子’,‘娘子’的称呼。你比我大半岁,我认你做家里阿姊,你改口喊我一声四娘,以后我们就是姊妹了,如何?”
素秋眼睛里泛起柔和笑意,抬手不轻不重点了点肩头搭着的脑袋。
“娘子的救命之恩不敢忘。哪有跟着恩人过活,反倒让恩人追着叫阿姊的道理?娘子莫再撒娇了,这些砖块是不是蛮要紧的东西?早些查验完了,我也好早些安心睡下。”
叶扶琉嘀咕着:“我这个叶四娘,上头全是兄弟,一个阿姊都没有……”
挨个查验完毕,确保两百来块汉砖的纹路都深埋土中,乍看就像两列普通砖石一般,遇到风雨天也不会露出破绽。
查验完毕,入了深夜。叶扶琉伸着懒腰往屋里走。
头顶初夏漫天的星斗,四周藤蔓攀爬,修整中的荒宅宽敞空阔,精美雕花汉砖深埋土中,啊,怀里还揣着张新发下的缉捕令,一旦识破就会被抓捕入狱。
被人大肆张网抓捕的同时,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还不耽误老本行营生。
强烈反差下的平静日子,真的,令人着迷。
洗漱完毕,她只穿了件贴身单衣坐在床头,在烛火下再次打开缉捕令。
平心而论,缉捕令的画像算是画得仔细的。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格外着重画出一双眼尾上挑的妩媚丹凤眼,朱唇艳如渥丹,身材高挑如竹。
叶扶琉放下缉捕令,单手拿起铜镜,噙着一抹浅笑,指腹轻轻地吊起眼角,发力往后拢——一双漂亮灵动的乌亮圆眼逐渐变成了丹凤眼。
她从五口镇消失几天,对外人的说辞当然是:“做生意去了。”
那几天沿江顺流而下,去了江宁府。
脚下穿了特制的高底绣鞋,每天踩着一尺高的鞋子,顶着杏花楼头牌行首的身份,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珠帘,和信国公府的祁世子周旋三日,把江宁城外那处宅子的房契哄到了手。
归根到底,她拆的其实是她自己名下的宅子,从宅子地基下搬走的汉砖当然也是她名下的汉砖。需要知会祁世子么?当然不需要。
所以她拖着一车汉砖,心安理得地走了。
……
叶扶琉松开手,铜镜里的丹凤眼又成了水润动人的圆杏眼。
靠着这幅写明“内双丹凤眼”、“身高七尺两寸”、“京城口音”的画像,祁世子想搜捕到她,难喽。
叶扶琉吹熄蜡烛,陷入了平稳香甜的睡梦中。
——
今天魏郎君出现在木楼的时辰,比往常还要早些。
清晨的阳光才爬上木楼外围,木楼里摆放的交椅隐藏在暗影中。魏郎君罕见地站在扶栏边,淡金色的初升阳光映在青筋浮现的苍白手背上。
叶扶琉想起昨夜魏大提起的“胸闷欲呕”,“提前睡下了”,“屋里安安静静的,偶尔翻身” ……
昨天早上只吃了五个榾柮儿,晚上只喝两杯凉酒,肯定伤了肠胃。今天这么早起身,该不会是胃疼得整宿没睡好吧。
想到这里,她抬头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楼上扶栏的魏郎君也往下望过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魏郎君冲她微微颔首。
“多谢昨晚送来的酒。”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
叶扶琉:?
“不客气。说实话,没给魏郎君准备。酒是给魏大的。”她仰头直截了当地说,“你就不该喝。”
魏郎君微微地弯了弯唇。
这是叶扶琉头一次看他笑。从下方望去,淡色的唇线略弯起弧度,笑意浮现片刻便隐去。
魏郎君说话中气不足,声线凝沉,语速很慢,一字一顿道,“听说是梨花树下挖出来的陈年美酒?不知埋于哪棵梨树下?”
问得琐碎,答得也随意,叶扶琉往后院方向指。
“从你那处往后看,中间靠左边,长得最高大的那棵梨树就是埋酒处了。”
魏郎君果然凝目遥望过去。
片刻后点点头,说的还说那句“多谢。”
魏郎君瞧着冷淡,人还挺客气。叶扶琉心里琢磨着,兴许是外冷内热的那种人?
外冷内热的人生意场上罕见,她见得不多。生意场上多的是外热内冷的,头次见面满脸堆笑,嘴甜似蜜,说不完的恭维话,转头给你捅一刀子,她可见得太多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