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离开济水岛出口时,他特意落下窗户从祁臧面前经过。
他不能对祁臧明示,因为血莺能够通过耳麦听到他的声音。
于是那一刻他对祁臧做口型说了句唇语——
“我身上有炸弹。”
许辞早就看见土坡上散落着集装箱,于是将车停在了那里。
在祁臧靠近之后,他不仅在缓缓带着“人质”往集装箱方向走,眼神也不断在示意。
祁臧看到“炸弹”的口型,再收到集装箱的暗示,自然能明白一切,这一点许辞是能料到的。
但许辞没预料到的是,八年来没有相见、几乎没有怎么与自己相处过的祁臧,竟能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并能和自己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他布局周全,一边猜到自己身上连着耳麦,默契地配合自己演戏,另一边竟还能安排烂尾楼那边的警察演一场去而复返的戏……
许辞最没料到的,就是祁臧能跟进来,和自己面对那一场有可能会发生的爆炸。
从前的许辞最相信正义与公平。
八年前在缅甸遭遇的一切把他架在了跷跷板上。
平安的背叛,让他往人性本恶、身边人总会背叛自己的方向倾斜了,在他即将走向跷跷板的另一端的时候,祁臧出现了,一步一个脚印带着他回到从前。
是祁臧告诉他,原来他还有可以相信、可以彻底将后背交付出去的人。
狭小的集装箱一时没人说话了。
两人静静站着对望,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在过去的八年里,许辞是祁臧的一场梦。
祁臧则是许辞青春岁月里的一个隐秘符号。
即便已经重逢,对于他们彼此来说,对方的真实程度都十分有限。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都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人离自己那样近,是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的。
片刻后,集装箱外传来李正正等人的声音——
“老大你没事儿吧?!”
“老大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马上进来——”
听到这些话,许辞嘴角浅浅勾起来,朝祁臧一笑。这笑容藏着无尽的疲惫,但也总算有了信赖的意味。
然后许辞举起双手,望向祁臧的目光变得平静而安稳。
他轻声开口道:“祁警官,铐住我吧。现在我是你的犯人。”
“我没事, 谢桥是被威胁的,他身上有炸弹。请求这边市局派拆弹专家帮忙!”
祁臧对着门外的人说出这句话,走到许辞跟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许辞下意识把手往外一抽, 皱眉瞥一眼铁皮门的方向, 低声道:“你下属马上要进来——”
祁臧笑了,笑得有点痞。“所以重点不是不能拉你的手,是不能被我下属看见?”
许辞:“……”
祁臧被他表情逗笑,又抬起另一手抚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现在好些了吗?”
许辞抿了抿嘴, 抬起下巴望向他, 目光冷淡地道:“一会儿拆炸弹的时候,你离我远一点。”
“我陪着你——”
“不行。”
“小辞——”
“我叫谢桥。”
“……咳,好的谢先生。”
“我刚说的这件事, 没得商量。”
“那什么……”
“当队长的人了, 拿出点责任心, 还有犯罪嫌疑人等你审。拆弹过程中也有意外发生, 炸弹还可能爆炸。你不要再干没有意义的傻事!”
“怎么没意义了?其他工作我会安排好的, 我只是想离你近点让你别害怕。整天小可怜模样好像没人要似的。我这不是想告诉你有人要你有人在乎你——”
祁臧被他怼得一愣一愣,旋即发现许辞转过头了去,耳根子似乎有些红。
于是祁臧笑了,继续逗他。“故意装凶,是因为害羞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小辞……咳, 谢先生, 你是不是害羞了?”
许辞:“…………”
铁皮门被打开, 李正正、柏姝薇双双冲了进来。
许辞及时抽出自己的手,睨祁臧一眼后, 退到了一边坐下。
李正正很警惕地看向他, 直接朝他举起了枪。“老大这……”
祁臧赶紧挪步子挡在许辞面前, 对李正正道:“他是被威胁的。我从头到尾跟他连着耳麦。”
“是是是,我已经联系人了,拆弹组马上过来。我这就是下意识的反应。”李正正朝许辞一点头,“对不住了啊谢先生。不过话说回来,炸药是怎么到你身上的啊?你认识凶手?”
许辞跟血莺后来聊得那些东西,祁臧也不了解,当即也看向了许辞。
许辞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微暗,然后道:“我不认识凶手。是我一个……一个朋友认识。他先是拿枪对着我,后是对着他自己,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