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早已冲出去喊人了,大伯母听说了这事儿,吓得也是脸白,当即和大伯父都跑过来了,因怕吓到老祖宗受不住,没敢让老祖宗知道,慌忙把刚才走了的大夫又请过来。
那大夫也是吓得不轻,其实他本是太医院外伤的镇院人物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萧正峰这边后脚就吐血了。
如果萧正峰出什么事儿,他这牌子也砸那里了,说不定还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折腾半响后,那边太医院的其他几个大夫也都过来了,大家重新过脉,联合会诊,又是针灸又是灌药等,最后得出结论:他这是心绪激动,把原本郁结在胸口的一点淤血吐出来而已,应该没什么大碍。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时太医院又派了几个女大夫过来,夜晚帮着一起照料,免得再出什么事儿。
经过了这一茬后,阿烟是真吓怕了,事实上她现在的手脚依旧在发凉,她是没办法忘记萧正峰陡然一口血吐出来的情景。
这男人大小战争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身上伤疤数都数不清,可是他从来没有倒下过,一直犹如钢造铁铸一般。时候一长,自己甚至总觉得他是无所畏惧的,铁人一般永远不会倒下。
现在她几乎将颤抖的唇咬出血来,总算是体悟到,他也是人啊!
血肉之躯的人,他也会出事的!
因有侍女并两个女大夫帮着在这里照料诸事儿,阿烟倒是不必亲自动手了,她只需要从旁看着就是了。晚间时分,她亲眼看着女大夫帮萧正峰把肋骨上的绷带拆除,看着里面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她们用刀残忍地割去了什么,黑红的一块,接着便开始清洗伤口,重新敷药包扎。
当她们这么做的时候,阿烟分明觉得,躺在那里的简直不是人,而是任人宰割的鸡鸭!
年轻的女大夫长得还算清秀,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见阿烟两唇发颤双眸圆睁,便委婉地提醒道:“夫人,清理伤口总是让人看着难受的,你若是不行,不如先去那边坐一坐吧?”
阿烟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必了。”
好不容易等到这换药清理伤口都处理好了,两个女大夫便下去了。今夜她们是不回去了,就住在隔壁,一旦有什么事儿,也好叫她们。
太医院里都会有这种女大夫的,帮着料理一些男大夫不好做的事儿。一般能用这种女大夫的,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了。如今有大夫坐镇,阿烟到底是放心些。
☆、
当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阿烟重新坐回到了暖阁里,静静地陪伴着那个受了重伤的男人。或许是经历了白间痛苦的原因,他现在气息依旧有些微弱,眉眼皱着,带着和他这张刚硬面孔并不太相符的脆弱。
阿烟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过他憔悴削瘦的面容,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哽咽声。
屋子里点着蜡烛,蜡烛摇曳,烛火就那么一闪一跃地投射在锦帐上,也投射在他青白刚毅的脸庞上。
底下的褥子因怕惊扰了他,没敢换,上面还有几点猩红,那几点猩红此时在夜里的烛火中有了黯淡狰狞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他在沙场上经历了什么,这一路行来又经历了什么,却知道他是从阎罗殿里一点点走出来的。阎王没能收了他的魂,那是他命硬。
阿烟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半趴伏在床边,搂着他僵硬的胳膊,哭得泣不成声。
其实便是他杀得又如何呢,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一切和这一世没有关系。
假如他就这么死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了,那该是多少遗恨和心痛啊!
她在泪水中仰起脸来,看向那个在昏睡中依旧皱着眉头的男人,哽咽着道:
“我认了,我认了!”
她爬起来,两手爱怜地捧住他的脸:
“只要你好好活着,我都认了。就算上辈子你杀了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喜欢你,要跟着你过日子,给你生儿育女。”
她俯首下去,娇嫩的唇轻轻碰上他苍白干裂的唇,给他带来一点湿润,喃喃地哭道:
“只要你好好活着,什么都可以……”
在各样的悉心照料下,萧正峰的伤情总算是日渐好转了。
阿烟这几日埋首在照料萧正峰上,其他诸事儿也没操心,如今回过头来,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次不光是萧正峰受了重伤,就连孟聆凤也是受了伤,在家里养了些日子,如今才渐渐好转。
头几日的时候萧正峰昏睡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醒了就是喂药,喂各种吃食了,连个说话的时候都少。
有时候他醒了的时候,阿烟一勺一勺细心地喂他喝粥,他总是有些无神的眸子会射出柔和的光亮,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阿烟,不错眼地看。
阿烟抿唇,低头俯首帮他擦拭下唇角,却是不曾说话。
阿烟也会趁着他醒着的时候,把天佑和天泽抱过来给萧正峰看。
两个孩子如今都三个多月了,生得粉团儿一般,最可喜的是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个样式的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