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嫁不嫁人了,除了我娶你,还有谁会娶你?”
林昭昭顶着木案的纹路,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直到夜深人静,终于变成巨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隔日清晨,枕巾带着湿润凉意。
裴劭是爱人,但或许,并非她的良人。
她真的能和裴劭走到最后吗?
门不当户不对,何必等未来的几十年相互磋磨,换来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怕,怕年少的情谊,成为两人的束缚,那么将来,当他们相看两相厌,这段日子,也就再没有回忆的必要,甚至因为今昔比对,而显得讽刺。
彼时,知道杨寒病重,北宁伯府在物色冲喜对象时,林昭昭假意不知,而她的情况,又十分符合冲喜,林家中已没人为她撑腰,伯府不怕她闹起来,就这样,她进了伯府。
她重新给自己,造了个密闭的水缸。
在这里,至少很安全。
距离上次和杨寒相见,已过去一年,杨寒身体干瘪许多,倒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温润明亮,好像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昭昭嫁进来时,杨寒正好昏迷,别说洞房,便是清醒都难,直到第三天,他睁开眼睛,倚在引枕上,看着她,难掩惊讶。
林昭昭道了歉。
杨寒对她摇摇头:“你不该这么冲动。”他知道,她心有所属。
林昭昭用汤匙搅动药汁,她垂着眼睫的模样,很是温柔秀美,但她的性子,与这四个字,南辕北辙。
她是固执的,是倔强的,于是,她抬起眼睛,对杨寒说:“也当我报你当年一救之恩。”
杨寒是聪明人,他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月后,这个如月、如玉般的公子,终于还是熬不住,撒手人寰,离去之前,枕头下压着的,是一纸和离书。
林昭昭低着头,捏着那张纸,纸上忽的多了一个洇湿的痕迹。
隔几日,裴劭回来了。
那时候他面临的,便是这般突然的结局。
他们之间所有线,都被林昭昭斩断,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痕迹,她对他说,别来找她了,他们之间终究只是有缘无分,不必强求。
裴劭不信。
她说:“裴劭,你拎不清的样子真的很烦。”
他望着她梳的妇人发式,冷笑连连,字字掷地有声:“林昭昭,你会后悔的。”
后悔了吗?
很难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难道就不曾反省当初的选择?可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每个人寻求安心的办法不一,裴劭喜欢用行动和掌握,步步紧迫,而她,只是更喜欢留着一线余地。
这就是退路。
不知不觉,天色已明,林昭昭熬了一宿,她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刚动了下,因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浑身酸麻不已,尤其是拿笔的手臂,更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筋骨。
她扶着扶手,在红木椅子上缓缓坐下。
而此时,桌面上的画,在微凉晨光中,隐隐露出山脉嶙峋峭拔的一角。
镇南王世子被扣留在京,镇南王乃东宫谋逆案的余党,朝廷追捕镇南王时,却不知如何被镇南王先得了信,连夜逃离。
一夜之间,京中风声鹤唳。
如今镇南王谋反证据确凿,虽让他先跑一步,不妨碍大局,毕竟他多年经营,有点路子也在预料当中,现如今,便该是把告密之人抓出来。
此时,京郊处,检查完布防,裴劭盘腿坐于草垛。
他盯着篝火,随手捡起木棍,往里面丢。
火堆发出哔啵声响,火舌燎动,在他漆黑的眼珠里灼出一个个印子,眼白的血丝也更为明显。
李彰汇报完今日的搜查,须臾,小声提议:“将军可是三日不曾合过眼了?”
裴劭按了下太阳穴,抿抿嘴唇。
李彰又说:“此事比起当年西北之军务,绝对不至叫将军如此操劳,不若便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气为重。”
也就只有李彰,敢在裴劭冷脸的时候进言,武平流自个儿缩在马后面,当个鹌鹑,给李彰比了个大拇指。
裴劭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他扯了扯嘴角:“我入不了睡。”
李彰干脆也盘腿坐下,说:“不若吃点酒?”
如今镇南王世子在朝廷手上,镇南王即使发难,他们也都做好准备,无甚么要紧事,吃点酒助眠,总比一直睡不去好。
正所谓,小酌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