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一幕。
温流萤适才是积蓄的情绪终于爆发,压根来不及顾及旁人,这会儿发现有陌生人在一旁,也没有多少不可说的赧然,只是往温止言身后撤了撤,以防影响两人交谈。
她始终觉得自己在表达情绪,她忍不了一直闷在心里,也用不着避讳着旁人。
那位大人抬头扫了温流萤一眼,只有片刻的疑惑,随后便将目光转向温止言,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些日子叫温老爷受了冤屈,实属我等办事不力之错,等回了京城,我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奏明皇上,把别有用心的歹人绳之以法,若是可以,我会另行请旨,求皇上弥补你近日受的冤屈。”
“大人这话就言重了,能洗清冤屈,便是最好的事情了,哪敢奢求什么弥补。”温止言面上的笑容格外疏离,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不喜欢和朝中官员打交道。
他拱手朝那位大人行礼,又指了指温流萤,笑道:“多谢大人近日来的关照,您看我女儿都已经来了,我就不在这儿叨扰您了。”
“好,温老爷请。”那位大人客套了几句,又送两人出了门,才算是彻底告别。
温止言走过街巷要转弯时,还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官府的牌匾,低声叹了口气。
“爹,怎么了?”温流萤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牌匾下头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克己奉公,她觉得这几个字格外嘲讽,暗暗轻嗤一声。
“没事儿,只是觉得有些恍惚。”温止言皱着眉摇了摇头,似乎感慨颇多。
温流萤一直跟在他左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她觉得他应该会问些什么的,比如她的京城之行如何,比如她怎么会回来,再比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走了一路,他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甚至压根不曾提京城一事,也不曾说过他在牢中的桩桩件件,他不说,温流萤自是不愿开口,只当那短短几月是一晃而过。
温府与她前几日来看时,又不大一样了,朱红的大门变了个模样,上头的封纸早已经拆掉,台阶下的那两头石狮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威武。
温流萤知晓这应当是谢枕石所做的,难为他屡屡受挫,却屡屡不肯退缩,虽然他说过不需要她帮谢家,但她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等着她爹安定下来,便提起此事。
他们刚走过去,便瞧见钟子衣从门里快步走过来,对着他们拱手行礼,笑吟吟道:“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收拾的太好,温老爷和温姑娘莫要介怀。”
温流萤没想到在这儿的会是他,稍稍愣怔之后方道:“辛苦钟公子要为我们做这些,原是该我们感谢你,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们怕是没脸进去了。”
温止言没有尊卑长幼的顾忌,向钟子衣回了礼,诚挚道:“钟公子今日之恩,温某必会记在心里,来日若有用到温家之处,我必然不会推脱。”
“这话便是见外扯远了,咱们不说那样的客套话,快进来吧。”钟子衣觉得有些心虚,因为这宅子不是他命人收拾的,只是来这儿应个名儿,算是讨了谢枕石的功劳,他们的感谢他着实是受不起。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适才是以主人自居了,忙低头赔礼,开玩笑的接着道:“我今日抬高自个儿了,着实是糊涂,劳温老爷和温姑娘请我进去吧。”
这话一出,众人相视而笑。
温流萤走在前头,引着两人进去,却在门槛处停下脚步,因为自她进门之后,触目所及的地方都同从前无异,她好似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温府,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不进去?”温止言在后头问她。
温流萤深呼一口气,仔细压下了那些呼之欲出的莫名情绪,却不敢回过头去,只是故作兴冲冲的开口:“进去,这就进去,许久没回来,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是该陌生了,这些日子温府只剩下咱们俩,样样都要重新收整,只怕要费些功夫。”温止言嘴上说着麻烦,但丝毫不见苦恼之色,反倒透漏着喜悦。
他刚刚被陷害要下大牢的日子,早已经命得力之人遣散了府里侍候的人,连家里的各个铺子都关上了,因为他知道引祸上身的那一刻,突然就想开了,起了舍下干了半辈子营生的心思,左右他这些年得到的,足以支撑他们所有的欲望。
钟子衣虽告诉他们不必客气,但父女俩作为受了帮助的人,却不敢如此不客气,还颇为默契的一致决定要答谢钟子衣。
许是再三拒绝着实过意不去,钟子衣这回留下了,但又再三嘱咐,只当是吃个便饭、谈谈家常。
连日来的忧虑和担心,到了温府都有了着落,人一安下心来,就容易放松,原来受过的苦楚似乎一瞬便放大了无数倍,原来还打着招待人的主意,但温止言刚进了正厅,便觉得不大舒爽。
温流萤顾念着他的身子,索性让他先去歇息,自个儿招待钟子衣,左右也不是卜相熟的人,并没有那么多顾忌。
正厅还是那个正厅,从前她最爱坐着听雨的地方,一抬头还能看见自屋檐上连成线滑落的雨水。